“哈，你这话说得也有道理，古往今来的帝王，临Si前还要牢牢抓住大权不放的，bb皆是，真正能够洒脱放手的，少之又少。”
李凤吉笑了笑，一手挽着缰绳，一手悠闲地弹了弹指甲，道：“本王也不敢保证以后自己肯定能够表现得洒脱，但一想到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，若是一辈子都被权力所奴役，为它殚JiNg竭虑，好像也挺没意思的，至少在人生阶段的后期，也该让自己彻底轻松轻松了，什么富贵权柄，都已经是经历过的，尝过了滋味，没必要再那样看重它，到时候身边围绕着自己喜欢的人，享受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，不也很好么？想必到了快Si的时候，也没有什么遗憾了。”
薛怀光没有想到李凤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，他看着李凤吉淡淡的神sE，那波澜不动的面孔，看不出这话是假的，这让薛怀光有片刻的迷茫，记忆中的李凤吉是权yu极强之人，强烈到可以摧毁一切挡在面前的人与事，哪怕至亲至Ai也在所不惜，而此刻眼前的年轻人虽然容貌还是保持着记忆中的样子，但是说不上哪里好像有着改变，这让薛怀光第一次生出一个念头：难道前世的那些记忆，其实从来都没有发生过，一切的一切，只是自己的一个漫长的梦？
幻耶？梦耶？
一时间薛怀光浑身都有些僵y了，李凤吉察觉到他的异样，不由得注目于他，问道：“怀光，怎么了？”
“……没什么。”薛怀光定了定神，恢复了正常，将不由自主地微微打颤的指尖藏在衣袖之中，强作镇定寻常之态，淡淡的微风让他内心的焦灼与震荡渐渐平息了下来，只不过袖中的手指却依旧捏得极紧，指节都微微泛起了白，彰显着他此刻心中的不平静与隐隐的惶然，薛怀光深x1了一口气，按下诸多胡思乱想，到了如今这地步，就算是真的并非前世，只是大梦一场，是预兆之梦，然而李凤吉骨子里的秉X却是真的，此人是真的会做出飞鸟尽、良弓藏的事情，登基之后的李凤吉，做的那些事情尚且历历在目，薛怀光根本不敢放松警惕，更不敢把薛氏全族的身家X命寄托在帝王的一念之间！
李凤吉终究不是薛怀光肚子里的蛔虫，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，两人继续沿着小路按辔而行，随意闲聊，男子之间很少会聊些家长里短，两人说的大多都是朝堂或军伍之事，后来不知怎么就说到子嗣，李凤吉微微一叹，道：“以前本王心中埋怨父皇，明明本王才是嫡子，为何父皇对大哥也一样疼Ai？后来本王自己也做了父亲，有了许多子nV，才发现原来不管孩子们的侍父品级是高是低，他们在本王这个父亲眼里其实都是一样的，都是自己的亲生骨r0U，父皇别说只是偏疼大哥，就算是把所有皇子都一视同仁，待他们与待本王一样，也是人之常情。”
薛怀光眉头一轩，却没有cHa话，只听李凤吉继续说道：“然而，如果只是作为父亲，那么父皇的做法倒也没什么大问题，可他还是天子！先让嫔妃生育男嗣也就算了，可庶长嫡幼，又不明显偏Ai嫡子胜于长子，岂不是取乱之道？注定是将来祸乱产生的根源，本王虽然也有庶长子，但平日里处处看重世子胜于其他所有儿子，就是为了不给他们的侍父以及他们自己任何不必要的野望。”
说到这里，李凤吉脸上的表情略微带着点疲惫，又仿佛是含了一丝嘲弄，眼底深处却难掩隐约的伤痛，嗤道：“父皇他不懂‘克制’这个词，也不懂身为天子可以有偏Ai，却不能因偏Ai私心而影响大局的道理，或者说，他懂，却不愿意这么做……所以啊，以后不管发生什么，父皇都怪不了别人，若非他自己拎不清，又何以至此？取舍之间，冷暖自知，无非是种瓜得瓜，种豆得豆罢了。”
薛怀光品味着这番话，却想到了自己，自己对李凤吉虚与委蛇，做不到挥剑斩情丝，又放不下血海深仇，恐惧着未来会发生的一切，如此矛盾，日后无论结局是什么，不也是种瓜得瓜，种豆得豆而已？他看向李凤吉年轻俊朗的侧脸，忽然有些迷惑，前世那些Ai意是虚假吗？不，总有几分是真的，那么这一世，李凤吉对自己的情意显然更多更深，可是却不知如此真情，是否足以改变李凤吉日后挥起屠刀的决心？
心中思绪翻覆，薛怀光表面上却还平静，说道：“既是生于天家，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富贵，自然也会失去一些什么，这才公平。”
“怀光说得是。”李凤吉微微颔首，又笑了笑，神情是与年岁不相符的成熟：“或许这就是享用天家富贵之后，所必须承受的代价吧……无论日后会是什么结果，相较于俗世中的芸芸众生，本王和本王的兄弟们，已经幸运太多了，以后就算是在争夺中不慎Si去，那也是为权力而Si，为自己的野心而Si，没有什么冤枉和不甘心的。”
说到这里，李凤吉忽然哈哈一笑，神态自信，豪情万千，道：“本王看史书，那些失败者总Ai说什么‘愿来生勿复生于帝王家’，哈哈，无非是弱者在全盘皆输之后所发出的丧家之犬的哀嚎而已，哪个胜利者会这样想？胜利者只会希望自己生生世世都继续生于帝王家，本王亦是如此！”
薛怀光见他一双眼睛锋芒毕露，气魄b人，恍惚间与那记忆中威仪深重、震慑朝堂的年轻帝王重合，心中顿时一凛，他看着李凤吉，一时间说不出是喜是悲，周围鸟雀啁啾，花香袭人，马背上雄姿英发的男子满怀壮志豪情，这一切定格在此刻，恍惚昨日重现。
……
晋王府，王君正院。
淡淡清风吹进房间，这个时节就连风都是柔软多情的，让人也不自觉地跟着慵懒起来。
一只雪白的手抚上窗扇，将其推得更开了些，翠sE的衣袖微微滑下，露出一截羊脂美玉一般的匀称小臂，肌肤柔腻晶莹，腕子上套着一只南珠攒花绞丝镯和一只玉镶金芙蓉的镯子，修长的身躯微微倚在窗边，望着窗外那几株开得绮丽多姿、明YAn灼目的海棠，一时看得微怔，却不知自己的容sE更胜这花，美眸流转间，满庭的姹紫嫣红都要失了颜sE。
孔沛晶看了会儿花，待回过神来，就叫人取了礼单，坐下来慢慢看着，右手轻执一把双面透绣牡丹富贵图的团扇，不时地扇动两下，这时侍儿端了一只方格点心盒子进来，每个格子里都装了两块不过婴儿手掌大小的JiNg致点心，孔沛晶随手拿起一块蜂蜜桂花sU往嘴里送，略尝一尝，只觉得满嘴甜香，且又不腻，就吩咐道：“这点心不错，都留给阿晏，等他在西侧君那里玩累了回来吃。”又叫侍儿：“拿一盏淡些的茶来，润润口。”